律师说法

春光三月，我们迎来了“三八”国际妇女节。我们又看到了很多关于“女性如何平衡家庭与事业”等话题的课程与分享。不可否认的，女性在照顾家庭上投入的时间精力上是更多的，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，而职场的竞争又是如此残酷——女性主要从事的岗位普遍缺少高薪属性，薪酬普遍低于男性；基于女性孕育的需要，职场经历分散，容易被动失去晋升机会……因此，女性要取得家庭与事业的平衡确实并不容易。鉴于这种情况，我们或许会选择和配偶进行分工，尤其是如果配偶的经济收入还不错时，那就采取先生负责在外赚钱养家，妻子负责在家“貌美如花”。
然而，妻子在家并不当然“貌美如花”。因为照顾家庭和孩子的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，家务劳动也是有价值的。所以，《民法典》对“家务劳动补偿”制度有了新的调整，适用范围也有所扩大。但《民法典》施行一年多的时间，“家务劳动补偿”在司法实践中到底是何种情况？是否认可了家务劳动是有价值的，女性在家带娃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？如果不是，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？
接下来，笔者通过以下两起亲自经办的案件给各位姐妹一一道来。
 
这是一起关于全职太太的故事。
小爱（女）在没有结婚之前一直和家人一起经营糖水店，与小郭（男）结婚初期，也一直如此。直至小爱在结婚第3年生育了第二个孩子后，小郭就劝小爱不要再工作了，让小爱留在家里照顾孩子，反正小郭的收入也足以支撑家里的开支。不然，小郭觉得家里的孩子没人照顾，小爱自己又辛苦。小爱当时觉得这是小郭对家庭负责任的一种表现，看着年龄尚小的两个孩子，小爱也就答应了在家里做全职太太。
在两个孩子上幼儿园之前，小爱可是真的忙，没有自己的一点时间，一门心思都在照顾孩子和家庭上，和家人、朋友的联系也逐渐变少了。小郭的情况呢？小郭也是忙。小郭是做销售的，天天应酬晚归，经常回到家的时候，小爱和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下了。小郭的收入倒是不错，但因为每个月还有房贷的压力，小郭每月给到小爱的家用并不多，小爱也还有一些积蓄，足够自己和家里的各项开支，所以生活也就还和和美美地继续着。
直到两个孩子都去上幼儿园以后，两人的矛盾开始显露。
小美把孩子送去幼儿园以后，属于自己的时间变多了，计划着要和邻居一起去健身房学习瑜伽。但小郭不同意。小郭认为，自己赚钱那么辛苦，而小爱却要花他辛苦赚来的钱去享乐，这是不公平的，小爱应该把全部的时间精力花在照顾孩子和家庭。为此，小郭开始对小爱实行经济控制。甚至，从不管孩子的小郭要求加入孩子班级的微信群，学校收取的每一分钱都必须由小郭经手转给老师；小郭把家里一周需要食用的蔬菜和肉都买好放在冰箱，美其名曰是自己都安排妥当，小爱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……反正就是小爱要花钱就必须请示小郭，如果小郭觉得不合理，就不会给小爱钱。更甚，小郭认为是小爱去结交邻居，才会有了去健身去逛街的想法，小郭因此还上门找邻居去讨说法。小郭和小爱两人的矛盾越来越大。
最终，小爱决定与小郭离婚。而小爱最舍不得就是两个孩子，想要取得两个孩子的抚养权。然而，法院认为小爱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可以同时抚养照顾两个孩子，因此判决小爱和小郭分别抚养照顾一个孩子。至于家务劳动补偿，法院认为，小爱在结婚初期，仍有和家人一起经营店铺，并未完全脱离社会，脱离工作，因此没有支持小爱的家务劳动补偿的诉讼请求。当然，从保障妇女和未成年人利益的角度考虑，法院把两人的房屋判归给了小爱。但从现实角度去看，这对小爱来说何偿不是一种压力，一方面小爱需要向亲友借钱支付房屋补偿款给小郭。另一方面，每月的房贷对小爱来说也是不少的压力。小爱只能想办法把房屋出售后再置换一间小房子。
 
说完全职妈妈的故事，我们来看看这起关于职场妈妈的故事。
小温（女）与小楠（男）同在一家大型企业工作。两人都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，被派驻到境外工作，薪酬待遇都非常不错。小温和小楠在工作过程产生好感，发展成为男女朋友关系。一次意外，小温怀孕了，两人决定结婚。于是乎，小温和小楠共同向企业申请回到国内总部所在的一线城市工作。
回到国内后，两人便着急购买婚房、登记结婚、办理婚礼，以便迎接新生命的到来。只是回到国内后，两人都没有了派驻境外的高额补贴，收入大打折扣。尤其是小温，因为怀孕，未来更是不可能兑现当初入职企业时承诺的境外派驻任务，这导致小温遭到职场歧视，被迫变相降薪降职。
由于一线城市的房贷压力巨大以及随着孩子出生后家庭开支变大，不堪重负的小温和小楠经过商量，决定小楠在孩子满月后便继续到境外工作以增加家庭收入，小温聘请保姆在国内照顾孩子。
刚开始的一两年，小温和小楠还沉浸在新婚及新生儿到来的喜悦，两人还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。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小温每个月找小楠要钱行为让小楠心烦不已。
原来，当时在购买房屋时，因政策原因，以小温名义购买房屋及贷款有优惠，所以最终是以小温个人向银行贷款购买房屋的，每月应还房贷从小温账上划扣。因此，每当临近扣款之日，经济紧张的小温总会提心吊胆，怕还不上钱。而小楠觉得，自己在境外打拼奋斗，辛苦赚钱却无法一家团聚，也无法享受家庭的温暖，所以不止一次向小温提出说要把房子出售，两人租房生活。但小温一直不同意。于是，小楠就通过缓交房贷的方式来给小温压力。小温只能通过透支信用卡来进行维持正常还房贷和日常生活。小楠一看这不是办法，于是决定减少给小温的款项。小楠在明知小温在国内工作每月收入仅有1.5万元，在每月房贷、车贷、聘请保姆固定开支加上日常开支需3万多元的情况下，小楠每月仅给小温1万元。长期以往，靠透支信用卡度日的小温终于坚持不下去了，不仅仅是无法继续还贷保住房子，还有是决定要放弃这段婚姻。
在这个案件中，小温也提出要求主张家务劳动补偿了。小温作为一名女性，为了组建家庭生育子女，放弃了工作的发展机会，也放弃了原本优厚的收入，寄望着自己的伴侣小楠可以给予经济依托。在孩子出生不足一个月就同意小楠到国外出差，小温独自一人在国内承担起照顾刚出生的孩子的责任。然而，法院还是没有支持小温的家务劳动补偿的主张，原因是认为小温仍然保持有工作，同时有聘请保姆料理家务，不视为对家务劳动付出更多。
而在这个案件中，还有后续——在得知小温起诉离婚后，小楠与其母亲串通，让小楠母亲起诉小温与小楠民间借贷纠纷，称两人购买房屋，在支付首付款时，小楠的母亲给小温的账户上转了100万元，而这100万元是小楠母亲对小温和小楠的借款，要小温与小楠一起承担偿还责任。而法院也还是最终认为小楠母亲的出资是属于夫妻共同借款，小温与小楠一起承担偿还责任。
 
看完上述的两个案件，各位姐妹心中是否也有万千感慨。小爱和小温为了家庭放弃掉了自己的社交生活或事业的发展机会，全心全意照顾家庭，让先生专心奋斗事业，然而在事业取得成功之际，男方却以靠女方奉献而取得的经济优势来对女方实施经济控制，让女方言听计从。甚至基于这种经济优势地位，使得女方想要止损，决定离婚时，往往还可能面临着这样的一种情况——女方的收入都用于家庭和孩子了，而男方却早已着手隐瞒收入、转移资产，若面临离婚时，女方可能什么都分不到。一场婚姻换来一地鸡毛。
 
有人可能会说，这或许只是小爱和小温遇人不淑，我们还是要相信爱情的。
是的，我们对爱情还是要保有信心，但我们不能把希望都托付在别人身上。作为女性，我们也要不断提升自己，要毫不惧色地踏入这个充满竞争的世界，展现自己的“她力量”，成为自己的依靠。
 
 
那要怎么做呢？
要有独立的经济能力。起码当一段婚姻走到尽头时，不必为了自己或孩子的生存而选择苟延残喘、忍辱负重。
要有自己的社交圈。如果因为家庭的原因限制了去看大好河山、增长阅历的机会，那不妨多多听取身边亲友的经验与建议，丰富自己的阅历与见识。
要有自己的兴趣爱好。每一个你都是独一无二的你，人生就只有一次，要把时间精力分配给自己感兴趣的事，你会发生生活的美好之处。
 
最后，回归笔者的老本行，法律问题的分析。
首先，咱们来聊聊家务劳动补偿制度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第一千零八十八条明确规定，夫妻一方因抚育子女、照料老年人、协助另一方工作等负担较多义务的，离婚时有权向另一方请求补偿，另一方应当给予补偿。具体办法由双方协议；协议不成的，由人民法院判决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的这一条规定，是删除了原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》中约定财产制这一前提条件，扩大了家务劳动补偿的适用范围。从法律的层面更加明确地肯定了家务劳动的无形价值。从法条的字面理解来看，家务劳动补偿的适用并未限定在“全职”，因此，无论是“全职妈妈”还是“职场妈妈”，只要是对抚育子女、照料老人、协助另一方工作等负担较多义务的，都有权主张家务劳动补偿并获得支持。从立法背后的原理去分析，如果一方因承担了较多的家务劳动，这往往意味着该方同时牺牲了自我发展的机会。一旦离婚，往往会陷入再就业困难、社会适应期较长等困境。因此，需要在离婚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后，再给予一笔经济补偿以帮助其重新回归社会，步入职场。
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，笔者认为上述两个案件的家务劳动补偿的主张应当要获得支持的。但也可能囿于该制度才刚实施，补偿金额计算的标准还没有明确的法律依据，所以法院只能保守处理了。但是，笔者相信，法治在进步、社会也在进步，只是尚需时日。而且，最近《妇女权益保障法》也迎来大修，一定会更好地保障我们女性的权益。
因此，我们要相信光，同时也要成为光，我们不妨先做好自己，一起努力，让子弹先飞一会吧。
 

撰稿人：黄晓颖 律师